记忆里的温情碎片
据说,开始怀旧,是心态衰老的标志。
近一年多,过去熟悉的人,记忆里让我遮风挡雨各类建筑物,曾经洒满童年欢笑的土地,常常一不留神就钻出来,在眼前轮番表演。
记忆中挥之不去的,当属我的一个小学语文老师,名字不记得了,淘气的同学们叫他藤野先生。
老师赵姓,记得他一直没有结婚,在八十年代初期,特别落后的农村,一个独居男人的压力是很大的,赵老师的单身之谜便成就了这个不到两百人村庄的茶余饭后的谈资,用现在时髦的词说就是八卦颇多,各种版本。年幼的我们对成人世界的价值观完全不懂,只是认为一个男人不结婚是另类,现在回想起大人的各种八卦,还有赵老师永远笑眯眯、慢悠悠的样子,特别像孔乙己。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孔乙己和茴香豆,也不知道绍兴黄酒。
赵老师留着八字胡,衣服皱皱巴巴,讲课时而抑扬顿挫,时而绵柔悠长,我学语文的兴趣就在那个时候培养起来的。赵老师特别喜欢我,几乎一有作文课,必念我的作文,他说,这是范文。他不叫我的名字,给我起个别名,灵虫虫。于是在整个小学阶段同学们一直不叫我的名字。
在那样一个年代,课外读物几乎为零,好在父亲是一名教师,偶尔会拿回几张报纸,从小渴望读书的我,对所有爬满文字的东西都感兴趣,总想在排列优美的文字背后会发现些什么,现在想来,那时候的报纸都是极具时代感的为体制说话的喉舌,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能读懂体制里的专业术语,当然,这些读物对我所谓的范文毫无用处,只是满足了一个孩子阅读的欲望。现在已经想不起几十年前都写的什么作文了,老师之所以当范文读,也许在当时写的正合老师的胃口。现在想来,小时候写作文不难,完全得益于赵老师风趣的讲课和经常性的表扬和鼓励,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直在兴趣与状态极佳里去学习,能学不好吗?
如今,经常想起这个特别像藤野先生的赵老师,还有那个已经没落的学校,几年前,格外地怀念那个地方,深秋的一个周末,专程回去看看,往日的书声朗朗已经消失得荡然无存,只看到和我同龄的一个母亲,衣衫不整、满院乱跑的一个孩子,偶尔串出几只鸡,又听到猪们羊们的歌唱声,还有未脱粒的金黄的玉米棒子,堆了满满一院,收获和温暖弥漫在曾经的校园里。
由于教育资源分布严重不均,信息的不对等,纵然国家一再要求大学毕业生回农村必须服务满五年才可以调动,但是依然留不住农村学龄孩子流向县城去读书。于是,原来附近几个村庄的学校都成为尘封的历史。除了破旧的校舍寂寞地固守着那片土地,诉说着曾经的喧嚣,老师学生已经凝固在记忆里,随着母校的消失,赵老师也一起消失了,终究是孤单地走了。
赵老师是不会看到这些琐碎的文字,但并未阻挡我怀念他,感谢他,带我走进浩瀚的书海,让我终身与书为伴。
不惑之年,用文字记录下几十年前的美好与天真无邪,几十年后,白发苍苍的我,翻看这些琐碎的文字,也许会唤醒曾经的记忆,再拾童趣,用沙哑的声音讲给我的孩子,还有陪我度过余生的老伴。(黄爱萍)